郁蝶尾充耳不闻别人的劝阻,自顾自展开地图:“我用‘置换’一点一点挪出去,就能挪到当枢之下的废弃的传送点。我需要一个能修复传送点的支援系,再来一个战斗系,就三个人,我们一起去修复了传送点,然后我从传送点去新城区……”
“蝶尾,那是违规的。”
“你们以前气走诺亚叔叔也是违规的。”
郁蝶尾抬起炯炯有神的眼睛:“舅舅,为过去诚恳地赎罪吧,诺亚叔叔说不定会宽恕我们。”
郁执政官闭上眼睛,久久没有出声。
“给我力量。”郁蝶尾继续说,“虽然熬过了‘神衰’,但我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直接‘置换’去东部星域。所以,给我力量,把所有族人的‘置换’都借给我,我要给东部的人类辟出一条生路。”
旧梦之中-4
又是一夜大醉。
诺亚在黎明时分才找回自己家里,抬起惺忪的醉眼通过虹膜认证后,却有一只手忽地拦住了他的家门。
诺亚一瞬间摆出战斗姿态,“剥夺”的力量立即拿走了对方赖以为生的伪装。
郁蝶尾失去“隐身”,哎哟叫着跌坐在地。
她浑身都是泥水,脏得令人皱眉。唯独眼睛锃亮,眨巴着看向诺亚时,不等诺亚开口,郁蝶尾倒先叫一声:“诺亚叔叔!”
诺亚的酒意顿时醒了。
他猛地捂住郁蝶尾的嘴,谨慎扫望四周,随后把人带进家里关上门。
诺亚选择住在人群密集的公寓,虽然陆衡多次提出让他借住陆家,但诺亚觉得公寓更适合他的作息,而且他也不习惯佣人伺候。
此时他庆幸极了。
幸好是独居,才能藏住郁蝶尾这么大一个活人。
郁蝶尾今年也是十八岁,出落得亭亭玉立,和年轻时的郁令雪很有几分相似。
她不可能不知道孤身闯来中央星域有多危险,但还是不要命地来了,只用宽大的连帽衫勉强遮住白发,这种程度的伪装,诺亚多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。
让郁蝶尾尽快洗漱了换一身干净衣服,诺亚给她准备好丰盛的早餐。
出乎意料地,郁蝶尾吃得如风卷残云,狼吞虎咽,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。她好歹也是执政官的外甥女,诺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什么人竟敢短了郁蝶尾的吃穿。
郁蝶尾吃得很饱,还不忘唠叨:“好好吃,我能不能打包回去给舅舅他们也尝尝?”
“……连郁执政官都没饭吃?”
郁蝶尾眨眨眼:“整个东部星域都没饭吃。活着的都是耐饿的,有些凶巴巴的已经开始吃人了。”
她说得如此轻快,以至于诺亚险些没反应过来她提到了“吃人”二字。
好半天,诺亚才艰难找回声音:“吃什么?”
郁蝶尾噗地笑了出来:“您这是什么表情呀?诺亚叔叔,难道您对人类的自私很陌生吗?”
难道他对人类的自私很陌生吗?
当然不。
他不止熟悉人类的自私,熟悉昔日同胞的自私,还很熟悉自己的自私。
如果他想直面这些煎熬与苦难,又何需郁蝶尾千里迢迢赶到他的面前?
是他乞求着酒精的麻醉。
是他逃避着难堪的现实。
是他——
“我想代舅舅、妈妈,还有东部星域所有的人类向您道歉。”郁蝶尾忽然跪下,端端正正向他行了一记三拜九叩的大礼。
她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,诺亚从未见过这么郑重其事的郁蝶尾,以至于须臾间有些出神。
从这十八岁的少女身上,他恍惚看到了早年郁令雪的影子。
郁蝶尾沉默了几秒,带着哭腔,无比恳切地道:“人类输得很彻底。但是,哪怕只是作为高维生命脚下的一条臭虫,我们也还是想要苟活下去。”
诺亚张了张嘴,发不出声音。
“人类会输,但人类不想死。是求生的自私让我们团结、让我们勇敢、让我们繁衍至今。或许,即使真的得蒙高维生命的垂怜,侥幸只是沦为奴隶,我们还是会存有人类的反骨,不择手段寻求独立自由的那天……
“但是,请让我们活下去吧。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服一位‘神明’怜悯人类,只是因为‘神明’是您,才斗胆生出这种妄想。诺亚叔叔,请原谅厚颜无耻的我们吧。”
那天,郁蝶尾的额头在地板磕得发红。
诺亚却破天荒地没有说话。
他们心思各异,神情都是一片痛不欲生的煎熬。
世上许多东西都是没有定论的。
譬如是非、譬如对错、譬如真假、譬如爱憎。
譬如诺亚此刻的心绪。
譬如诺亚不得不做出抉择的立场。
不告而别的诺亚在中央星域的贵族圈里掀起巨浪。
朵丽丝、陆昀都先后向他致函,不解他为何还要重回东部星域那片死地。
可他毕竟是